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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栏 美食

雅加达厨房中的群岛

Darwin说,印尼的风味就如同这个国家的上万座岛屿,分散但彼此呼应:苏拉威西北部的食物像“火山”,而加里曼丹的椰壳烧鱼烟味重过香料,“那种味道,你永远在雅加达尝不到。”

从伦敦绕道阿布扎比,飞到雅加达的秋季雷暴之夜,印尼刚好迎来巴西总统出席在St.Regis举办的印尼-巴西经贸论坛,入口安检森严,大堂外弥漫着湿热的空气与新鲜花香。主理当晚国宴的,是来自万隆的厨师Darwin。他在准备宴席前,先与我坐下来谈起印尼食物的根底与发展,从“万岛之国”的土地与家庭味道说起。

Darwin是中国南方移民的第二代,在万隆长大。他第一次想到要当厨师,是在高中。有个朋友的表兄在餐厅工作,那让他第一次意识到,烹饪也可以成为职业:“我母亲不会做饭,也许正因为这样,我才开始想为自己做点好吃的。”后来,他考进万隆一所印尼与瑞士合作的烹饪学院。课程以法餐为主,也教中餐炒锅与印尼菜。毕业后,他去了卡塔尔的一家酒店,因为那时候进入国际酒店业最快的方法就是去中东,签证容易,职位也多。

在多哈,他第一次真正理解印尼料理的独特性。法国菜追求技法与层次,而印尼菜的精神则在于家庭。“在家做饭和在餐厅完全不同。家里的饭菜是为你爱的人准备的,用的是你家现有的材料。”最常见的炒饭(Nasi Goreng)或炒面(Mie Goreng),没有固定配方,前一晚的剩饭、鸡蛋、蔬菜、剩肉都能成为材料:“加盐、胡椒、甜酱油,就是最基本的味道。”

他记得小时候,家门口的邻居会晒自家种的“小鸟眼辣椒”(cabe rawit),整条街都是那种刺鼻又甜的气味。“我母亲不会做饭,但邻居做的辣酱(sambal)几乎伴随了我整个童年。” “这种家庭气味构成了他最早的味觉记忆,而在职业厨房里,一切都变得需要计算。”饭店里的炒饭完全不同,要先做一份红酱(bumbu merah):红辣椒、蒜、葱头炒香,再加入米饭、鸡肉或牛肉。他说“那是另一种体系,要稳定、要能重复。”

印尼有一万七千多个岛屿,Darwin说,印尼的食物就像这些岛,分散于各处,但依然彼此呼应:“光是爪哇岛就有四种味觉世界,比如爪哇西部偏甜,中部更淡,东部咸一些,而日惹(Yogyakarta)几乎是甜的。那边的人煮鸡肉时放很多椰糖,甜得像甜点。你吃第一口会觉得奇怪,但第二口就开始喜欢。”

Darwin接着介绍说,苏门答腊则是另一种极端:“香料和辣味并重,他们说食物要‘在舌头上打架’”。巴东的仁当牛肉几乎成了全国象征,但在爪哇西部做的版本会更甜、更温和。“又比如,苏拉威西北部马纳多的饮食像火山”,这位厨师说:“酸、辣、咸味同时在你口里爆炸。而加里曼丹的人在河边用椰壳烧鱼,烟味比香料还重。那种味道,你永远在雅加达找不到。”

Darwin说,这些地域特色都来自土地农作物的差异。比如说爪哇西部的人们种甘蔗,所以习惯加甜;东部靠海、气候干燥,习惯用盐腌制保存;高地香料多,菜自然更重香气:“没有辣椒的印尼人,就像没有鞋的农夫。”而爪哇西部的农村家家户户都种辣椒,晒成粉就能放半年。爪哇东部的百姓喜欢干辣椒,苏门答腊人喜欢捣成酱,混青柠汁与虾酱。印尼盛产米饭,但每个地区种出的米各自不同:爪哇米软黏带甜;加里曼丹米细长干爽;巴厘岛的介于两者之间:“如果你拿加里曼丹的米来做雅加达炒饭,根本炒不出那个味。”

我原本以为印尼被海洋包围,鱼类海鲜肯定很丰富,但Darwin告知,雅加达所在的爪哇岛并不以海鲜为主,本地鱼鲜主要来自北部沿海,比如巴拉蒙地鱼(Barramundi,印尼语称 kakap),或一些贝类。他见过巴厘岛的渔民清晨五点出海,带着冰桶,孩子们在沙滩上帮父母分鱼,那些鱼带着天然的海盐味。他还见过龙目岛的渔民出海前点香祈福,那种气味在鱼上都能闻到。Darwin主理的J.J.A.餐厅后厨,每周从巴厘岛和龙目岛运鱼,对方会告诉他们当天捕到什么,厨师们再决定菜单。我见到菜单上有生蚝,好奇从哪儿来。他说,印尼本地确实也有生蚝,可有时候大家会担心污染,St. Regis的采购需要符合可持续与卫生认证,因此有些鱼仍得进口。

被问到偏好本地还是进口食材时,Darwin没有犹豫:“我当然更愿意用本地食材,那是我们的根。”J.J.A.餐厅以现代法餐为主,但会融入印尼元素,比如用本地鸭代替进口食材,用印尼香料调制酱汁;又比如当晚我尝试的前菜是厨师介绍的本地大眼鲷刺身,配上柠檬油、烤大蒜碎、欧芹油和柠檬皮细丝。但是如果要为五六百人准备宴会,本地鲜鱼的供应量根本不够。他随之提到了爪哇的人口密度与土地问题,肉类供应大多来自外岛;巴厘岛有些农场开始尝试有机养殖黑猪,他希望明年能供货雅加达。他还提到曾与印尼传统蜡染艺术家合作,把传统色彩转化为下午茶菜单的灵感,用印尼食材做西式点心,比如把炒饭的概念转化成米香脆片,再搭配香料奶油酱。

我问他,印尼菜最经典的烹饪方法是怎样的?Darwin回答,印尼菜讲究慢炖、很重香料:“比如做鸭子,要先用香茅、南姜、姜黄、月桂叶、酸橙叶卤煮,再焖上几个小时。”如今在餐厅烹饪,事先要准备的香料都不变,但改用了真空低温烹调,他认为除了节能与安全性,香料也能更入味。“印尼料理的根在家庭,也在土地,”他说,“但我们不该就此停步。印尼每个地区、每个有人居住的小岛屿都有自己的味道,我希望能把这种多样性带进更讲究的厨房,让外界看见印尼美食的潜力。”

不过,交谈到了最后,Darwin说自己最想念的一种味道是万隆人常吃的传统饭,用香蕉叶包着蒸饭,配咸鱼、豆腐和辣酱,他说那种饭香是现代厨房做不出的,因为香蕉叶蒸出一点苦味,那种苦味会让他想起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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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路诗篇

张璐诗(Lucy Cheung),常驻伦敦资深媒体人,职业音乐人,旅居北京、希腊多年。专注音乐产业、文艺思潮与美食文化,视野遍及全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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